性別非光譜

性別非光譜

翻譯來源

Sex Is Not a Spectrum

日期 / 2021 年 2 月 2 日

作者 / Colin Wright

譯者 / W

本文原始刊載於 Plurk

譯者前言

這篇釐清了不少我自己每次討論跨性時腦袋都會卡殼的點,我也盡量翻得比較通俗易懂,如果對於這個議題有些疑惑,蠻推薦從這篇開始入手。

再強調一次,這一篇主要論述的點是:生理性別並非光譜,對於最近的跨運如何戕害其他族群議題,可以參照作者另外一篇<危險的性別否認>。


性別非光譜

隨著越來越多人自稱自己是跨性別、非二元性別人士以及不符合性別規範者,同道的社運人士也開始積極推動此類論述,使得我們原本認知中,真實生物實體存在著男性與女性這個認知顯得過時。許多人斷言,男性和女性只是「趨向男性」和「趨向女性」程度的分別,正因為無法切確地界斷出何謂「男性」何謂「女性」,因此所有男女分界的運動和空間都是非法的,這一類的社運人士甚至提出人們自身性別應取決於個人的自由心證,也就是,性別可以全憑個人意志所做出決定。

「性別為光譜」此一概念跳脫出大學人文社會學科以及封閉的網路社群,並在主流文化中取得相當的矚目,部分歸功於高度同情的媒體環境。就算是著名的科學期刊《自然(nature)》也給予那些論述了「兩性概念是過於簡化的概念」以及「生物學家現在有更廣闊的認知」的作者更多空間。在該期刊的一篇社論中,堅持試圖透過解剖學和遺傳學的任何組合來對個人的性別進行分類是「沒有科學依據」的。最近新出版的書籍,《性別光譜:科學中的男性、女性及間性》則通篇針對上述的立場進行論證。其出版商,某個加拿大學術出版社振振有辭地表示「這個變革性的指南徹底打破了我們目前對生物性別的理解。」

去年(2020)二月,我在華爾街日報的專欄,與一位發育學者 Emma Hilton 合著了『危險的性別否認』,文中我們強調了性別光譜這種偽科學的論述可能對原本就極脆弱的,例如兒童、婦女、男同性戀以及女同性戀群體造成更多傷害。鑒於該篇文章僅為專欄,因此我和希爾頓博士沒有足夠的篇幅詳細探索生物性的實際科學和性別光譜意識形態的偽科學,因此在此針對這個主題寫出這篇文章。


在「性別分布為光譜」這個論述中,有兩張圖表是最經常被提及且作為性別光譜論述的佐證材料。

第一張圖表以雙性人為基礎──意即具有中間或不確定性特徵的人。主要論點在於,假使有任何個體因性解剖的結果無法列入男或女之間,則性別就不會是分為男女的二元存在。這樣的論點經常被繪製成依序從「典型女性」到「典型男性」的連續橫軸來表達雙性人狀況──如下圖由 2017 年美國科普雜誌《科學人》中〈視性別為光譜〉一文中所繪製且廣被各方轉載的圖表。

大圖請見原圖出處
來源:原圖出處

性別光譜論中作為辯護用的第二張圖,是基於人類第二性徵器官以及其特徵所繪製而成。第二性徵器官涵蓋生殖解剖結構的所有元素——除了作為主要性器官的性腺。另一方面,第二性徵是與性有關的解剖結構,在青春期會有所不同,例如女性的乳房增大和臀部變寬;男性的面部毛髮、低沉的聲音、更多的肌肉和更寬的肩膀。由於這些第二性徵的分佈可在男性和女性之間重疊,因此有人主張我們應將生物性別視為一個連續非二元狀態。

這樣的論述透過卡通化的「性別薑餅人」(詳下圖)的方式廣泛地透過學校呈現給孩童。在這張圖中,紫色的欄位被標示了生理性別,你會注意到這個欄位已不再使用男性和女性,取而代之的是「男性的(male-ness)」和「女性的(female-ness)」,許多被列為定義男性和女性程度的特徵是第二性器官和特徵:生殖器形態、體型、音調和體毛;在此同時,這張圖也明顯的刻意忽略了主要性器官(性腺,即女性的卵巢和男性的睾丸)或與性相關的典型功能,例如女性的月經和男性的射精。也沒有提到卵子或精子(分別由卵巢和睾丸產生)。

這兩個論點——來自雙性條件的論點和來自第二性器官 / 特徵的論點——都源於對生物性別本質的基本誤解,這與生物體產生的不同類型的配子(性細胞)有關。作為一個廣義的概念,雄性是產生小配子(精子)的性別,而雌性是產生大配子(卵子)的性別。沒有中間配子,這就是為什麼沒有性別光譜。人類的生物性別是一個二元系統。

然而,重要的是要注意,一個物種中個體的性別並不是基於個體在任何給定時刻是否真的能產生某些配子,而是他們具備有產生這些配子的器官。青春期前的男性不產生精子,或者各種不育的狀況,一些無法產生後代的成年男女從不產生配子。然而,因為他們不產生配子而斷定這些個體沒有可辨別的性別是不正確的,因為個體的生理性別,應該要對應於為產生精子或卵子而發育的兩種不同類型的演化生殖解剖結構(即卵巢或睾丸)之一,無論過去、現在或未來的功能。在人類中,跨性別者和所謂的「非二元」人也不例外,這種生殖解剖結構在 99.98% 的時間裡都是明確的男性或女性

卵巢和睾丸之間的二元區別作為確定個體性別的標準絕非任意,也非人類獨有的。卵巢和睾丸的演化功能是分別產生卵子或精子,它們必須結合起來才能進行有性生殖。如果這些事情沒有發生就沒有人類。雖然這些知識在 1660 年代可能是相當劃時代的科學發現,但弔詭的是在 2020 年的現在,我們突然將其視為有爭議的描述。


上述 99.98% 的數字低於 100%,因為大約 0.02% 的人是雙性人。(實際數字估計約為 0.018%。)但聲稱雙性人的存在就能支持性別光譜模型的說法,則是將「性別只有兩種」(正確)(譯者按:性別只有兩種,通常人們只具備一種,少部分人具有兩種)與「每個人都可以明確被『歸類』為男性或女性」(錯誤的)這一說法混為一談。

只有兩種性別的存在並不意味著性別永遠不會兩者模稜併存。但是雙性人的存在並不證明生理性別是一個光譜。僅僅因為性別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是模棱併存,並不意味著它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模棱併存(而且,更不是某些解說的人所推論的,任意地模稜併存)。

就用擲硬幣來舉例好了,當我們在隨意投擲一枚硬幣來隨機化某個二元結論的策略(譯者按:例如,好或不好),正是因為硬幣只有正面和反面,但事實上硬幣還有側面,隨機拋擲一個五美分硬幣六千次就會有一次可能以側面落地(0.0166%),這樣的機率大概就和一個雙性人的出生機率相等,絕大多數的硬幣都會落在正反面,而且並不落在某個程度或正面混著反面之間。這是因為正反面落地是相互排斥的結果,邊緣落地的存在並沒有改變這一事實,而且儘管邊緣落地的存在不容否認,正面和反面落地仍然是離散的結果。

因此,性別在誕生時的結果也絕大多數都是明顯且絕對的男性或女性。卵巢和睪丸的發育,也就是女性和男性也是基於本質上的不同,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些結果是相互排斥的,不會混合或不同程度地出現。男性和女性,如同拋擲硬幣一樣,儘管存在雙性條件,但仍然是離散的結果。

這一類間性人存在的論述、模糊男女界線的論調經常被用於爭論男跨女者參與女子運動或其他情況。但跨性別和間性者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那些自稱是跨性別者、或者不受二元性別拘束者,他們的生理性別都非常明確。是主要性器官而非身分,決定了一個人的生理性別。

關於第二性徵的論點,其缺陷在於倒因為果混淆了因果關係,第二性徵主要是在青春期分化的解剖結構。在女性中,這些包括(除其他外)乳房發育、臀部變寬以及脂肪傾向於儲存在臀部和臀部周圍。在男性中,第二性徵包括更深沉的聲音、更高的平均身高、面部毛髮、更寬的肩膀、增加的肌肉組織和更多分佈在腹部周圍的脂肪。然而,這些第二性特徵——雖然顯而易見,並且與大多數外行人對男性和女性的看法密不可分——但實際上並不能定義一個人的生理性別。

這些第二性徵是因為生理性別,通過睾丸或卵巢,在青春期產生的荷爾蒙環境的差異而產生的,換句話說,這些第二性徵是由已經確立的生理性別而來,而不是用來定義生理性別。

男性和女性不同的演化本身就是數百萬年自然選擇的產物,因為第二性徵將以不同的方式促進男性和女性的演化適應性。臀部較窄的女性更難生出大頭孩子,因此臀部較大的女性具有演化優勢。然而,這與男性無關,這也是他們的身體看起來不同的原因之一。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個人的臀部——或者他們的任何第二性徵,包括鬍鬚和乳房——在生物學上定義他們的生理性別。這些特徵雖然是由於特定性別的自然天擇壓力下演化的,但在定義一個人的生理性別上,這些演化結果是完全無關緊要。

讓我們舉一些其他例子來幫助各位更好的理解。自行車騎士騎摩托車,摩托車騎士騎自行車。就算這兩種交通工具有許多相似之處,例如說都有兩個輪胎、把手、座椅和輻條(譯者按:從車輪中心的輪轂輻射出來的杆、條等,它把輪轂和圓形的輪圈連接起來),但他們至少有一個根本上的不同:摩托車由引擎和汽油驅動,而自行車(腳踏車),顧名思義,則由腳踏的力量來驅動。一個人是單車騎士還是摩托車騎士完全取決於他們是騎摩托車還是騎自行車的二元標準,這是定義兩種騎士的主要特徵。

然而,就算有許多「次要特徵」來協助我們辨認自行車騎士或摩托車騎士,用機車騎士(譯者按:這裡多半是指重機騎士)舉例來說,他們多半穿著皮外套、皮褲和頭巾,而自行車騎士多半穿著緊身且用彈性萊卡布料製成的車衣。機車騎士帶著較重且全罩式的安全帽,單車騎士則通常帶著較輕且僅遮蓋頭部上半部的自行車安全帽。

而且這些單車騎士和機車騎士的次要特徵也不是隨機或者是巧合而產生,機車騎士穿著較硬的皮製衣物主要因為他們以高速行駛,因此防護衣可以避免或減輕意外發生時造成的傷害,同時也具有防風寒的效果。而另一方面,單車騎士為了踩踏他們的整個體重加上車輛的重量需要付出巨大的體力,因此他們的衣服和裝備都必須要更為輕便、透氣、防風以及防護。考量到單車較小的衝擊力道,因此犧牲了某些部分的防護效果,也是某種權衡之計。

假使一個人騎著機車但是帶著自行車安全帽,穿著自行車衣,我們不會因為他穿著自行車的裝備騎機車就說這個人是個自行車騎士或者是不那麼機車騎士的機車騎士,同樣的,一個人穿著牛仔褲和皮外套騎腳踏車也不會被稱為是機車騎士或者是不那麼單車騎士的單車騎士,即使他穿的裝備是騎機車才會用到的。這些次要特徵並不會被我們用來定義單車騎士或機車騎士,所以同樣的,第二性徵也並不能用來定義男性或女性


因為生物學很複雜,人們很容易被圖表和圖畫所左右,特別是如果製作這些圖表的人們聲稱要證明我們無論如何都想相信的東西——比如所謂的解放觀念,即「性別是一個光譜而不是二元」。但是光譜意味著一個定量的橫軸,當認真對待這一點時,會導致令人不安的結論。一種特別流行的圖形描述將性描述為雙峰——這意味著有兩個最大值代表「男性」和「女性」,大多數人傾向於聚集在這兩個最大值周圍。 Twitter 用戶@ScienceVet2 的一條病毒式推文,現在有超過 17,000 條轉發(譯者按:此為 2020 年的數據,現為 18 萬左右,我另外想順便吐槽,他用的頭像是我玩的遊戲裡的一個角色,是個喜歡動物的傻大個農夫,我希望這個推特的主人知道自己到底用了什麼…),使用類似於下圖的圖形傳達雙峰性別光譜模型。

你可以想見為何這一類的表示會如此受歡迎:它符合我們大多數人直覺上的男性或女性類型學,同時也保留了這兩個類別之間存在一個巨大的、可安放自己的連續體。據推測,人們甚至可以進行各種測量來定位我們在光譜中的確切位置。

同樣,這一切在理論上聽起來都非常進步。但在實踐中的後果卻是大開倒車,因為這一類性別光譜愛好者所援引的男性和女性特徵,完全是基於我們的祖父母會認識到的性別歧視理想和刻板印象

在下面的修改後的圖中,男性 A 是否比男性 B 更「男上加男」?女性 D 是否比女性 C「更」女性化?

幾十年來,我們一直在正確地教導我們的孩子,這種邏輯是侮辱性和有毒的——某個具有更多男性特徵的女孩和她那些更具有刻版女性體格的朋友一樣地「女孩」。無論該圖的 X 軸是量化生殖器形態還是第二性徵或行為的混合物,這意味著高大、好鬥、鬍鬚濃密、聲音低沉、陰莖大、睾丸激素較高的男性比身材矮小,且個人特質與前述相反的男性「更」男人。同樣,乳房較大、腰臀比「很女人」、體毛較少的女性會被認為比胸小、曲線較少、毛茸茸的女性「更有女人味」。

如果這種性別光譜邏輯讓你覺得與學校操場上的霸凌邏輯非常相似,那麼你是對的。試著想像一下這個場景:16 歲的詹姆斯是一個非常柔弱的男孩。他在高中時因其女性化的外表和舉止而受到無情的欺負。同學們調侃他說:「喂,你小女生哦?」他的老師無意中聽到這段對話,並查閱了他手中的性別光譜圖後向全班宣布:「也許還真的是呢。」

該觀念的另一個令人擔憂的推論是,對具備兩種第一性徵的嬰兒手術(有時稱為跨性別生殖器殘害)的干預,可以改變個體在偽科學性別光譜中的實際位置。然後父母可能會更理直氣壯地選擇其他「矯正式」的手術,有時甚至與嬰兒的真實(性腺)生物學性行為不一致,好讓他們的孩子在他們的腦海中理想地「更」男或「更」女。公平地說,大多數性別光譜倡導者都譴責對兩性嬰兒的外科手術干預(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沒有考慮他們的學說如何鼓勵這些行為的實踐。

性別光譜學這個偽科學的承諾——一個人的性別無法明確確定——對那些已經發現自己在與自己的身份相關的問題上掙扎的人自然有著強大的吸引力。想像我們可以控制像生理性別這樣基本的東西,這是一種力量。 2015 年發表在《自然》期刊上由性別光譜學倡導者 Claire Ainsworth 博士撰寫的文章<性別重定論> ,最後一段內容如下:

「對我來說,由於沒有一個生物學參數可以取代所有其他參數,歸根結底,性別認同似乎是最合理的參數,」Vilain 說。換句話說,如果您想知道某人是男性還是女性,最好還是詢問一下。

在這裡,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的臨床醫生和基於性別的生物學中心主任 Eric Vilain 博士聲稱,由於不能將生物學性別簡化為「一個生物學參數」(這是不正確的),因此我們應該完全放棄性別分類,轉而支持完全主觀的性別認同。這是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結論,因為即使性別光譜模型是正確的,也絕不意味著人們可以選擇他們所在的譜系。

此外,在 Ainsworth 對 Vilain 研究的詮釋中,我們看到了一個不那麼微妙的轉變,從聲稱生理性別是一個光譜,到更極端的聲稱性是任意和無意義的。根據這種理解,一個人可以僅僅通過陳述來重新想像他們的生物學,就好像通過煉金術一樣。對於人類來說,這是多麼驚人的力量──要是它真的存在就好了。


一些跨權利運動家問為什麼像我這樣的人如此專注於極小微枝末節議題上的賭注,但事實上這些賭注影響甚鉅:如果能在男女差異非常明顯的體育競賽領域推翻生物性別的觀念,那麼其他領域推翻性別光譜這個偽科學的戰場將會節節敗退——從讓男性進入女性監獄和性侵危機處理中心,到為學童進行便利的變性手術。

正如托馬斯·索威爾(Thomas Sowell)1 在他的《追求宇宙正義》(或譯為《追求烏托邦式正義》)(譯者按:本書沒有中文版,故書名亦無統一稱呼)一書中一針見血的指出:「只有流行的理論和難以處理的現實之間這麼多的分歧,一個社會才能生存。然而,當(某些)平等理論為一種道德上優於愚昧「社會」的、令人陶醉的優越感提供基礎時,這些理論不太可能被重新——或第一次檢驗。」

當性別光譜模型這些理論最初被發展起來時,這個議題的倡導者無疑是好意的。畢竟,誰能抗拒對人類生物學的解釋?這種解釋甚至可以驗證我們所有不斷變化的自我概念和理解形式。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很明顯,他們的好意只是創造出一種錯誤的生物學理論,扭曲人性並傷害脆弱的少數個體。當一個人試圖通過扭曲現實來實現其一手規劃的平等和正義時,不平等和不公正永遠不會被消除,只會被重新安置


  1. 托馬斯·索威爾(Thomas Sowell):被歸類於保守進步學派,但根據本人描述,他自己並不喜歡這一類標籤。

    關於托馬斯·索威爾(Thomas Sowell)的書雖然無法整本翻譯,但對於他的論點,可以從另外一篇演說稿 THE QUEST FOR COSMIC JUSTICE 中稍稍一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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