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壇女金剛：關於體育賽事中的男女，我所學到的事

本文作者瑪蒂娜·納芙拉蒂洛娃 (Martina Navratilova)，出生於 1956 年，是退役的知名女性職業網球選手。在網球運動走向商業化的公開賽年代 (Open Era)，她在各類賽事中取得了 59 面獎牌，此紀錄在當代無人能及；她也是國際網球名人堂的成員，她的女子單打成績最高排名為世界第一，並在溫布頓網球公開賽中獲得過九座桂冠。
現在，她是國際倡議團體「女子運動政策工作小組」(Women’s Sports Policy Working Group，簡稱 WSPWG) 的成員。她的推特 (現 X)：@Martina。

今年 (2023) 6 月，一個生理男運動員「又」拿下了一場全國女子賽事的金牌。這次，贏家不是男跨女游泳選手莉亞·湯瑪斯 (Lia Thomas) ¹ ，而是男跨女網球選手艾麗西亞·羅利 (Alicia Rowley)；自我認同為女性的他在美國網球協會 (United States Tennis Association，簡稱 USTA) 舉辦的全國草地場地錦標賽女子組 (National Women’s Grass Court Championships) 中，拿下了 55 歲以上女子組單打賽事的金牌。除此之外，5 月時，他在全國室內錦標賽中將女子單打與雙打的冠軍獎牌收入囊中 ²。

美國網球協會在想什麼啊？

同樣在 5 月，自由車賽事的國際協會終於恢復理智。國際自由車總會 (International Cycling Union，簡稱 UCI) 跟上一些國際體協的腳步，它比照世界水上運動總會 (World Aquatics) 和世界田徑總會 (World Athletics) 來宣布：生理男性只要經歷過男性青春期，便不許參加由 UCI 舉辦的國際賽事，此規則適用於所有賽績分組與不同類型的賽事，無論當事人的認同如何 ³。世界橄欖球協會 (World Rugby)、世界拳擊理事會 (World Boxing Council，簡稱 WBC)，以及英格蘭羽毛球總會 (Badminton England)、英國划船協會 (British Rowing)、英國鐵人三項協會 (British Triathlon)，都已經設下了類似的規範 ⁴。

這是一個潮流。這些體育機構正在逐漸理解一件事實，也就是女人不想、也不該被迫和男人一同競賽。我們希望美國網球協會將是下一個清醒過來的體育機構。

對我而言，公平一直都非常非常重要。事實上，我選擇打網球的理由──除了因為我的家人都在打網球──還因為這項運動非常公平。網球不是落在界內，就是掉在界外，沒有半點模糊地帶。

2018 年，我不小心捲入了這場跨性別運動員參加女子賽事的激烈爭論之中。當時，我基於公平性的考量發了這條推文：「你不能只宣稱自己是女性，就取得和女性競賽的權利。那種事顯然不會是對的。」

我在推特 (現 X) 遭受到瘋狂的攻擊。我希望自己心胸開闊、尊重他人，於是我刪除了那條推文，並承諾會好好教育我自己；過去 5 年來，我一直都謹守這個承諾。我研讀關於睪固酮的文獻。我和科學家對話。我傾聽女性運動員與跨性別運動員的聲音，不論他們是老或少。而且我從中學到了很多。

所以，我學到了什麼呢？首先，這是個敏感話題。在美國，當州法禁止自我認同為女性」的生理男性參與女子運動隊伍，他們感到非常沮喪。他們擔心那些脆弱的 (自認跨性別的) 孩子。而且他們自己也想要參加體育賽事。

我懂。我從 1981 年就是個公開出櫃的女同志，我知道來自公眾的侮辱與嘲笑是怎麼回事。我尊重任何人依照心意 (而非性別刻板印象) 著裝打扮、展現自我的權利，無論如何，這是女性主義一直以來的目標。我尊重任何人在工作與居住的方面不受歧視的權利。當然，我也尊重任何人想要參與體育賽事的權利。

在 1970 年代，我支持芮妮‧理查斯 (Renée Richards) 參加女子巡迴賽 ⁵ ，因為我以為這會是單一事件。如果理查斯當時稱霸了女子巡迴賽，我是不會支持的。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在未來，划船、舉重、袋棍球、曲棍球、籃球、排球、衝浪、滑板、匹克球 (pickleball)，甚至，不管你信不信，飛盤高爾夫也是，這些運動項目都將對這個議題感到棘手不已，也就是生理男 (跨女) 堅持自己有「權利」參與女子組。

你知道嗎？根據《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凱澤家族基金會 (Kaiser Family Foundation) 最近進行的 (跨性別) 調查 ⁶ ，在那些受訪的、自我認同為女性的生理男之中，有 69% 根本沒有進行任何荷爾蒙治療，84% 沒有接受變性手術。生理上，他們就只是男人。即使在經歷程度不一的變性療程以後，他們在肌力、爆發力、身高、體重、心臟大小和最大攝氧量這些方面，依然保留了運動表現上的優勢 ⁷ ──現在理查斯也承認了這點。儘管理查斯當時年屆 40，他的表現依舊非常突出；他在 2012 年便公開表示：「我知道，如果我在 22 歲時動手術、在 24 歲時參與女子巡迴賽，世界上便沒有任何基因上的女性能與我並駕齊驅。因此，我現在已經 (對男跨女參加女子賽事的議題) 改變了看法。」

知名女性網球選手小威廉絲 (Serena Williams) 的看法也是如此。⁸ 2013 年，曾獲大滿貫的選手安迪‧穆雷 (Andy Murray) 提出要和小威廉絲來一場表演賽。小威廉絲拒絕了，並告訴《大衛深夜秀》主持人大衛‧賴特曼 (David Letterman)：「安迪‧穆雷一直開玩笑說我們可以打一場比賽。我的反應是，『安迪，說真的，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如果我和他比賽，成績會是 6 比 0、6 比 0 ⁹。男人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強，打出來的球也更強。那完全是不同的比賽。」

女游泳選手寶拉·斯坎蘭 (Paula Scanlan) 是男跨女莉亞·湯瑪斯 (Lia Thomas) 在賓州大學的隊友，她已經告訴我，她與她的隊友遭受了多大的壓力。大學官員們都告訴她們，湯瑪斯參加女子游泳隊的「權利」比她們公平競爭的權利──以及更衣時的隱私權，都來得更重要 ¹⁰。

女游泳選手萊莉·蓋恩斯 (Riley Gaines) 是湯瑪斯的女性對手之一，她曾在推特上發文 表示：「莉亞·湯瑪斯不是什麼努力掙得全國女子金牌的勇敢女性。他是個傲慢的作弊者，他從力爭上游的女性手中偷走了這面全國女子金牌。」¹¹

自《教育法修正案第九條》(Title IX) 迄今問世 51 年，它的承諾依然沒有成為現實。根據「女子運動基金會」(Women’s Sports Foundation) 的報告 ¹²，全美的女高中生比男高中生少了 110 萬個「體育機會」(譯者註：指參與體育活動的機會，包括校隊與比賽等)，女大學生則比男大學生少了 8 萬個「體育機會」。非營利法人「為女運動員喝采」(Champion Women, Inc.) 的統計則發現，女大學生能取得的獎學金總額比男大學生少了 11 億美元，更別提她們爭取贊助與媒體曝光時的不平等待遇。

自我認同為女性的生理男可以參與體育賽事嗎？當然。他們可以去男子組。我們可以將男子組重新定義為「公開組」。或者，他們可以舉辦自己的比賽，像從 1982 年辦到今天、每 4 年一次的「同樂運動會」(Gay Games) ¹³ 一樣。只要生理男運動員不會奪走生理女運動員的參與機會與獎學金，我就會支持他們參與體育賽事。

女子組的創立目標就是為了讓女性擁有公平競爭的機會。這個組別一直以來都是刻意排除生理男性。而我們必須繼續排除他們。

我承諾要「好好教育我自己」，我也確實做到了。而且我打算繼續發聲，為生理女性運動員的平等待遇以及公平競爭的權利而戰。我希望你能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