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暫停了青春期。但有代價嗎?

本文原始刊載於 Plurk

在美國,許多兒童在經歷性別不安後,被治療師或內分泌科專家開立了青春期阻斷劑,而他們的父母被告知這是最能拯救他們孩子生命的做法。然而隨著有跨性別者自我認同的孩子數量激增 (美國約有 30 萬名 14-17 歲青少年自我認同為跨性別),對於阻斷劑使用的疑慮也隨之升高。

青春期阻斷劑的影響

阻斷劑會抑制雌激素和睪固酮,這些激素可以使生殖系統發育,但同時也會對骨骼、大腦和其他身體部位產生影響。許多醫生相信當停藥之後,使用者的骨密度會恢復,但兩個研究發現,許多人並沒有恢復,且他們的骨密度落後其他同齡人。這可能導致他們在 50 歲,而非多數人的 60 歲,開始發生老化引起的骨折。梅約診所的 Sundeep Khosla 醫生認為,使用阻斷劑勢必要付出代價,且代價可能是骨密度的赤字。

各國使用情形

美國及其他地區有些醫師在青春期第一階段 (約 8 歲) 就會開立阻斷劑,並在 12 至 13 歲左右使用荷爾蒙療法;但部分醫生警告,這可能使患者在真正想清楚他們是誰以前,就做出改變一生的重大決定。他們認為正是青春期讓孩子確定他們是跨性別者,或者不是。撰寫英國跨性青少年醫療回顧報告的 Hilary Cass 醫師在報告寫道,「最困難的問題在於:阻斷劑究竟是提供了年輕人考量自己選項的珍貴時間,或者將孩子鎖死在後續治療的道路上。」

基於 Hilary Cass 的建議,英國 NHS 在 2022 年 10 月建議,應該限制跨性青少年在研究環境中才能用藥。基於同樣考量,以及認為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問題應該在治療之前先得到評估,瑞典跟芬蘭也限制了阻斷劑的使用。

然而美國並沒有一個統一政策,且阻斷劑使用的討論逐漸趨於兩極化。多於 12 個以上的共和黨州立法限制阻斷劑的使用 (甚至立法納入犯罪),同時有部分希望限制跨性別者參與運動或使用衛生設施、禁止在學校討論性別認同甚至懷疑性別認同是否真實存在 (2022 年 11 月,佛羅里達州醫療委員會禁止給 18 歲以下者進行治療或手術);而拜登政府將跨性別者用藥視為公民權,部分倡議者批評任何質疑他們治療安全性的人。

2015 年,4 個美國著名的性別診所被國家衛生院提供了 7 百萬美金,用來研究阻斷劑及荷爾蒙在年輕人身上使用的結果。研究人員指出,由於美國沒有使用阻斷劑的影響及安全性數據 (特別是 12 歲以下者的數據),造成此作法的證據缺口,因此截至目前為止尚未報告他們的主要工作成果,但據說近期將會公布。

青春期阻斷劑如何開始廣泛用於跨性別兒童?

數十年來,許多地區只對 18 歲以上的跨性別者提供藥物治療,但是在 1990 年代,荷蘭阿姆斯特丹的醫院開始將之用於青少年。青春期阻斷劑被用於治療攝護腺癌、子宮內膜異位症以及性早熟 (典型是 6 至 7 歲開始青春期);荷蘭的醫生認為,既然阻斷劑對於有特殊情況的性早熟兒童是安全的,那麼對於跨性青少年應該也是安全的。(譯者:蛤?)

第一個患者在 13 至 18 歲時使用阻斷劑,之後使用男性荷爾蒙。在此案以及之後 6 位的案例結果,使用阻斷劑改善了他們的心理健康。1998 年,Peggy Cohen-Kettenis 醫生 (即提出荷蘭準則報告的醫生之一) 和一小群之後成為 WPATH (世界跨性別者健康協會) 的國際組織成員作出結論,將阻斷劑及荷爾蒙的使用放入青少年治療指南中。當時荷蘭研究尚未發表,而其他醫生對於潛在風險相當擔憂;然而此群體的其他醫生認為阿姆斯特丹的早期結果讓人放心,他們急於治療在許多跨性青少年身上觀察到的心理困擾。

Cohen-Kettenis 醫生希望其他醫院及診所按照荷蘭準則進行治療,並且記錄及分享案例結果。她的診所只治療從兒童早期就一直認定自己是跨性別者的患者,並且沒有罹患可能干擾診斷或治療的明顯精神疾病。他們必須至少 12 歲才能使用青春期阻斷劑,並可以選擇在 16 歲時繼續服用荷爾蒙。

國際護理標準採用類似的準則,但它是建議並非要求。青春期阻斷劑的使用很快就普及開來,在美國及加拿大這些沒有中央衛生系統的國家,治療標準主要由個別診所及從業者決定。有些人在青春期徵兆剛出現時,就開始給孩子服用阻斷劑,並給 14 歲或以下的患者開睪固酮或雌激素。醫生相信越早治療會導致更成功的醫學變性。

各國的跨性運動家都在推廣可以更早、更容易取得藥物治療。倡導者成功地推動俄勒岡州、馬薩諸塞州、加利福尼亞州和其他州,允許被認定為跨性別的青少年可以享有青春期阻斷劑醫療補助。2019 年時,多個醫療團體已認可將其用於治療性別不安,其中包括美國兒科學會和國際內分泌學會 (這兩個組織在 2017 年,將有關藥物對跨性別青年影響的有限研究描述為「低品質」。)

在美國,沒有管道可以集中追蹤阻斷劑的開立。根據健康科技公司 Komodo Health 提供給路透社的私人及公共保險數據顯示,被診斷患有性別不安的 6 至 17 歲兒童人數急劇增加,從 2017 年的約 15,000 人增加到 2021 年的約 42,000 人。數據顯示,在此期間,有 4,780 名診斷出性別不安的患者接受了保險給付的青春期阻斷劑治療,而且每年用藥人數都在增加。

一些相關從業人員要求藥商應該取得美國 FDA 將阻斷劑用於青少年的許可,這將使藥商要為只佔他們市場一小部份的使用者投注大量研究經費,最後藥商拒絕了,並且拒絕就他們的決定發表評論。

現有的觀察及研究

雖然內分泌學會建議對跨性別青少年進行基礎骨骼掃描,然後每隔一到兩年重複掃描一次,但 WPATH 和美國兒科學會幾乎沒有就是否這樣做提供指導。由於大多數治療是在研究之外進行,因此很少有關於結果的公開文件,但是關於藥物與骨骼缺陷的關聯越來越明顯。在青少年時期,骨密度每年增長約 8-12%,有分析比較了 1998 年到 2021 年間來自荷蘭、英國和加拿大的七份研究,研究人員觀察到,使用阻斷劑時青少年的骨骼密度沒有增加,和同儕相比還顯著失去優勢。

在性早熟兒童的情況,停止服用阻斷劑之後他們會進入青春期,因此骨密度會回升;但是在跨性兒童的案例,他們會接續使用荷爾蒙,打斷了他們正常的青春期,並限制了發育的關鍵時期。

目前僅有兩個荷蘭醫生的小型研究,有追蹤跨性兒童在使用阻斷劑後到使用荷爾蒙初期的骨密度。在這兩項研究中,數十名患者平均在 14 或 15 歲時開始使用阻斷劑,並在 16 歲時開始使用荷爾蒙。一項研究中追蹤到 18 歲、一項研究中追蹤到 22 歲。研究發現在使用荷爾蒙後,患者的骨骼會增強,但多數仍然落後同年齡標準:跨男接近平均,但跨女則遠低於平均 (譯註:這段看不出來是跟原生性別還目標性別比)

報導訪問的部分醫生認為,骨骼的影響不該是停止提供阻斷劑的理由,但是患者應該把這些也考量進去,並且後續應該仔細監控。

阻斷劑對骨骼的傷害可能要數十年後才會顯現出來,報導提供幾則軼事當作參考:

  • 德州,一個未進行基礎骨質掃描的跨性青少年在服用阻斷劑一年後,他的脊柱骨密度低於同年齡體重的第一個百分比,被診斷為骨質疏鬆。
  • 瑞典,一個未進行基礎骨質掃描的跨性青少年在 11 至 14 歲間服用藥物,直到療程最後一年才進行骨質檢查,發現罹患骨質疏鬆症,並在 X 光片中發現他的脊椎有壓迫性骨折 (此案例有上瑞典電視報導)。病例記載患者「持續背痛」,並且阻斷劑「造成永久殘疾」。

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兒童和青少年性別中心醫學主任 Stephen Rosenthal 醫生表示,他不會給任何超過 14 歲的單獨開立阻斷劑,包含不想發育為成熟男性或女性的自我認同非二元者。他表示,他們明確表達沒有人可以永遠停在阻斷劑治療。Rosenthal 醫生是前述國衛院研究的主要研究人員,他說由於 COVID-19 疫情影響,他們停止了面對面診療,因此也使研究停滯,但應該會在明年提出書面成果。Rosenthal 醫生相信阻斷劑對性別不安的正面影響,遠大於對骨骼的負面影響。

期望更多的科學證據

過去十年間,給予阻斷劑藥物的年齡越來越低。WPATH 和美國兒科學會現在的建議是,阻斷劑跟荷爾蒙可以在青春期徵兆剛開始時就開立。但是一些人認為,阻斷劑可能影響了腦部發育。隨著青春期的到來,批判性思考、更複雜的自我反省和其他大腦發育的重大發展也隨之而來;性荷爾蒙已被證明會影響社交和解決問題的能力。人們認為大腦發育與性別認同有關,但這些領域的研究仍然很新。

在 2020 年的一篇論文中,來自世界各地的 31 位心理學家、神經科學家和荷爾蒙專家敦促對阻斷劑對大腦的影響進行更多研究。在佛羅里達,七名兒科內分泌學家和兒科內分泌護士最近寫信給州衛生部門,表示「根本缺乏」支持在青少年中使用這些治療的證據,並要求將阻斷劑的使用限制在研究環境中。

雖然沒有正式的追蹤管道,但是在社群媒體、新聞和研究中有越來越多脫跨者的出現。由於脫跨者的增加,瑞典正在努力使跨性別青少年醫療標準化,並將期限制在研究環境中;芬蘭也在限制治療以更嚴格遵循荷蘭標準。而美國,關於跨性別醫療照護的討論則越來越有煽動性。對於性別不安患者跟家屬而言,無論立場,他們對跨性醫療的期望只有一個:多點科學,少點苛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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